家,那些烙在记忆深处的年味,已经浓到化不开。
儿时,进入腊月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盼过年,到了腊月十几,家家户户忙着张罗年货、大扫除,自己漏粉条,做黄酒,生豆芽,全村人排队在村里的石磨上磨豆子、做豆腐,孩子们聚在一起开始追逐打闹,相互“透露”自己家的年货。腊月二十三一过,年味也越来越浓厚了,爷爷开始杀鸡,杀好洗干净放在肉仓里。把窗户上的旧纸全部揭下来,爷爷打好浆糊,认真地刷在窗棂上,在把洁白的窗纸沾上去,整个窑洞看起来透亮了许多,再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到了年三十这天,更是忙碌,一大早,奶奶和妈妈就开始忙着做饭,一般都是粉汤和炸鸡蛋泡泡,孩子们则跟着爷爷、爸爸去给祖先们上坟,筐里装着提前收拾好要敬的烟、酒,要烧的纸、香,还有烧肉、罐头之类的。当然,这也是一种对已逝亲人的思念,也是一种精神寄托,但却是每年过年必不可少的仪式,现在想想,这便是我们所说的根,有了它,即使走的再远,也不会忘记回家。等到祭祖回来后,粉汤也差不多好了,捞上半碗粉条,浇上半碗金针、海带、丸子、炸豆腐各类臊子,冒着热气,再就着金黄酥软的鸡蛋泡泡,香气扑鼻。那时,孩子之间还有一个乐趣,喜欢比谁吃得多。饭后,爷爷开始写对联,记得爷爷有一个笔记本,上面收集了好多有关春联的好对子,写完大家开始贴对联,递一下对联、刷一下浆糊,孩子们都觉得好开心。接下来是孩子们最开始喜欢的事了,妈妈会给孩子们换上期待已久的新衣服,口袋装上瓜子、糖果,开始游戏。晚饭后,一家人围着一桌瓜子、花生、糖果、下酒菜,看着春节晚会,边喝酒边聊天。孩子们在一起玩扑克、打闹,就这样,几代人各自开心着守着年夜,直到凌晨十二点大家都一起到大门口放鞭炮,几乎同时噼噼啪啪的炮竹声让深夜原本安静的村庄又热闹起来了,再来几个冲天炮接连响起来,胆小的孩子捂住耳朵远远地躲起来,有的孩子会在放完的鞭炮灰中去找未燃放的炮竹,还炸响到处乱蹦。年就这样过去了,但是正月走亲戚依旧热闹。
小时候的“年”对我来说是好吃的和新衣服;后来的年对我而言就是压岁钱以及亲人的相守;现在的“年”对我而言意味却是“告别”,向这一年平平淡淡的日子告别,向这一阶段的自己告别。长大后的我们怀念的不再是某种味道,而是和想在的人一起的热闹。我有时想,如果没有“年”,我们该如何搁置自己成长中的千滋百味,如果没有一日三餐、一年四季,我们又该如何体会生命的来来往往。人活着,很需要一个阶段又一个阶段的成长,一种又一种的滋味,来咀嚼生活,来充实自己。
莫言在《过去的年》中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有美食的诱惑,没有神秘的气氛,没有纯洁的童心,就没有过年的乐趣。其实,有父有母,有妻有孩,有家的地方,就是有年味的地方,“合—家—欢—乐”缺一不可。(姚丽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