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难得春雨,仿佛一把种子撒进泥土里,不几天,便会有鹅黄嫩绿的草芽儿,破土而出。家里新种的几亩桃树,已点满桃花,我似乎已经闻到了淡淡绵延的桃花香,桃花多惹人爱,就像少女娇羞的脸庞,“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唐伯虎,修建了“桃花庵”,还在房子四周种桃树数亩,自号“桃花庵主”,可见他对桃花的偏爱,还有那首《桃花庵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一片神之向往的乐土,一种超然世外的恬淡与洒脱超逸,醉里流连,花开入梦,人生当歌。我没有唐寅深厚的美学修养,只是在盛夏寻找阴凉时,偶然发现这么个好地方,太阳光穿不过桃树密密的叶子,只勉强射下来几丝光线,在我的额头跳跃,地上铺上个蛇皮袋子,伴着桃香,睡得憨甜,连同地头父亲回家的呼唤声,都被强拉如梦。我从小就最爱吃桃子,剥了皮咬上一口,饱满的桃汁滑进喉咙,甘甜的滋味蔓延全身,那滋味几回回纠缠在梦里,让我欲罢不能。
记得有一年,那时候我家里没种桃树,一到桃子成熟的季节,隔壁满园的桃香飘来,光是闻着味儿,就让我这只馋猫,爪子无处安放,要是能吃上一口,就无憾了。我眼底的贪婪,早已被我大哥二哥看穿,他们问我想不想吃,我忙点头,于是我们三人一拍即合,锄头一放,开始我们的“偷桃计划”,我大哥二哥负责翻墙去摘,我负责守在我们家墙根底下接桃子,一会会功夫,就装了满满一外套,我招呼他俩回来,用苹果树叶擦一把桃毛,伴着还有些忐忑的心情就开吃了,那滋味,甭提多美了。正吃得香,突然听到隔壁有狗叫,吓得我们仨甩开腿就往家跑,锄头衣服桃子通通都没拿,我那时候还小,边跑边哭,大哥二哥一人驾着我一只胳膊,跑得飞快,我的两条腿此时根本抡不过来,眼泪和着脚底扬起的黄土,在我脸上开了花。眼看要到家了,我大哥突然说不能回家,日头还早,现在回家肯定要被训斥干活偷懒。于是我们三个又找地方玩了一会,直到田间陆陆续续有农忙的人往回走,我们才跟着大队伍浩浩荡荡回了家。
每回从地里回家,头一件事肯定是先去厨房的水缸里舀一瓢水喝,井水甘甜,凉凉的喝到肚子里,说不出的畅快。刚进厨房,就看见案板上放着的几颗桃子,还有我的衣服,完了完了,邻居早都找上门了,我们仨肯定免不了一顿打了。门外听见我妈走进来的声音,吓得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我妈进门看见我们仨回来了,说是桌上有自留地邻居给送来的桃子,让我们几个洗了吃去。原来邻居没告状啊,胸口大石瞬间落了地,但也不免有些惭愧,送上门的桃子也吃得索然无 味。
昨夜梦到桃花铺满床笫,梦里高兴得笑出了声,笑醒了梦。第二天一早从床上爬起来就给我爸打电话:“家里的桃花开了吗,我想看!”我爸说我憨:“桃花哪里不能看?”我说:“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我所想的何止桃花,今年桃子熟透,我一定亲手从树上摘下来,结结实实地咬上一大口。再脱下这些年身上累积的驱壳,躺到桃树下,与家乡的泥土一起,再做一场梦,与儿时不一样的梦。 (陕北矿业神南产业发展公司:郭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