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种”估计就是对芒种这个节气最通俗的解释,每年公历6月6日到6月7日就是这个忙碌的节气来临的日子,“芒种前后麦上场,男女老少昼夜忙”这句农谚就十分形象的描述了这个节气繁忙的景象。小时候我最惧怕的农活就是割麦子,艳阳炙烤下的土地好像着了火,割麦子这个活路天气越热麦杆子越脆也就越好下镰刀,同时劳动效率就越快,可这样的天气和这样的劳动强度就是大人也吃不消,何况孩子,几镰刀割下来就累的趴下了,麦芒扎的胳膊疼不说还有藏在麦穗里的灰尘随着麦子伏倒的身躯顺势钻满了口鼻,三夏就是龙口夺食,再脏再累也不能停歇,万一遇着雨季错过麦收的黄金时期就一切来不及了。割完的麦子打成捆站在地上像穿金甲的武士等待月上枝头的时候用架子车拉运到打麦场,之所以晚上拉运,一是白天所有的时间用来收割,二是晚上拉运天气相对的比较凉爽。记得有一次拉运麦子到后半夜了,最后一车累得实在不行了就躺在架子车的车厢里睡着了,早上被布谷鸟的叫声惊醒,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麦糠,原来是不远处的打麦场有人趁着风大在扬场,麦糠顺着风就飘过来了,随风飘来的还有新榨菜籽油的芳香。
我们小时候最盼望的日子有两个,一个是过年,一个就是麦收,过年吃好的穿新的自然不必说,麦收可能由于时间紧任务重劳动强度比较大,家里就把平时省吃俭用积攒的菜籽油和白面拿出来在这个时候吃,当然主要是给干重体力活的主要劳动力吃,老人和孩子也能打打牙祭,最方便简单的美味就是油饼。每年在这个季节各个村子的上空飘满了菜籽油的清香,和着这香味,孩子们往地里给大人端水送饭的小腿倒腾的格外轻快。炙烤了一整天的太阳很配合的完成了农民们打麦场摊、碾、翻、起、扬的过程在黄昏的时候把刚攒起来的红黄色的麦堆的影子拉的很长,阴影里落满了捡漏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呼朋引伴,爷爷坐在木锨把上抽旱烟袋,大伯则抓了一小把麦子在嘴里有滋有味的嚼着,我和隔壁的社会还有碎牛在新摞好的蘑菇一样的麦草剁中间追来跑去瞎闹,跑累了就并排躺在麦草剁旁看星星,麦草剁里散发着新鲜的麦秆香,像是里面藏着刚出锅的白面馍馍,我们几个就翻过身把头伸进麦草里使劲的闻,大伯拍了一把我的小屁股说:你们胡弄啥呢?伯,麦草里面有白馍呢!我说。大伯笑了。
两个星期的忙假很快就结束了,农家的孩子都没有闲的,男孩子帮家里干稍重的体力活女孩子则往地里端水送饭,孩子们经过一个忙天的风吹日晒,个个脸色晒的黑里透红活像秦腔戏里的铜锤花脸。学校教室和操场的空地上由于放假无人踩踏而长满了野草,孩子们收假后的第一天就是清除杂草。那时候农村学校的条件不是很好,教室是土木结构的人字顶一层房子,院子和操场也是黄土地的原色,甚至连校长的办公室也没有经过砖幔,桌椅板凳也是没有上过油漆的,裸露着木材的本色由于孩子衣袖的反复摩擦而变得黑亮,大部分老师的家都在学校周围的村庄,有的甚至就在本村,离家远的条件好的老师在周末会穿的整整齐齐的骑着28大横梁自行车回家。我们校长就有一辆永久牌的28大横梁自行车,我记得社会曾经因为偷西瓜被校长打而拔了校长自行车前轮的气门芯,害的校长托人找我手巧的大伯免费给他修车还让我跑腿去乡上给自行车买气门芯。。。。。。2019年夏收回老家碰到社会时说起这事我们俩笑的直擦眼泪,可惜大伯快要过三周年了,校长也去世了好多年。
时间像兔子的尾巴掠过草原,我已进城多年了,老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麦收再也不用人力了,早几年就被联合收割机替代了,各个生产队的打麦场也被新上任的村干部批成了宅基地盖了房子看不到高过房顶的生产队的麦草剁了,每年的夏收再也闻不到新榨菜籽油炸油饼的清香,你还没有觉得夏收的忙碌就看见红黄色的麦粒晾晒在房前屋后的水泥地上和房顶的露台上,农村老家现在看到的只有老人和留守儿童,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尽管布谷鸟仍在不管不顾的叫,叫就叫吧,麦收的活路已经不需要重体力的年轻男人了,老人和孩子只要站在地头就完成了。
又到了一年的夏收季,我也不用回老家帮忙收麦子了,我想用相机记录下些什么,或许以后连麦子都不用种了,谁知道呢?(李建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