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女孩

2021/8/2 20:14:02 人评论 分类:矿山文学

    我上军校那会儿,戴着学员的肩章还是红牌子,那时候军校里的女学员还很稀少,女学员军上衣缀着双排的黄铜扣,因此,在我们316宿舍对女学员一律称呼为女红牌或双排扣。谁在班车上遇到了女红牌,或在图书馆碰见了双排扣,我们一律称之为艳遇,回来之后都要在宿舍里襟怀坦白一回。那个时候,我们青春的头颅里潜伏着许多骚动的情绪,异性的话题----是我们316宿舍常说常新的课目,也是我们316宿舍的秘密。 


    在那样的大环境和小气候里,我独自固守了自己心灵上的一段秘密。军校里的生活,在我心坎上留下了一段真实而又婉约的美丽。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在学校图书馆二楼自习室里看书,很好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我的书桌上,一闪一闪地跳跃着。我的眼前出现了短暂的晕眩,我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在眼睛睁开的一个瞬间,我看见了,我对面坐着一个戴着红肩章的女学员,我眼里的灵光在一瞬间闪动开来,在目光相遇的一个瞬间里她笑了,还露出了浅浅的酒窝和好看的牙齿。我慌忙低下了头装作看书,我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看她,她两臂在胸前弯曲着趴在桌面上,右手飞快地往本子上抄写着什么。那个下午我的心一直咚咚地跳着,后面书再看了什么内容,我都一概不知了。不知过了多久,等我鼓足了勇气,再一次勇敢地抬起头来看她时,她却不见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只好一个人傻傻呆呆地坐了一会,惘然若失地离开了图书馆,一路上不断地想着她的眼神,想着她的酒窝与笑靥。 


    第二天,我不自觉地又去了图书馆。还好,她在,还是在那个位置上不停地写着什么。她好像感觉了我的到来,抬起头朝着我笑了笑,把放在她面前的书包,轻轻提起来放到了地上,我高兴起来,径直地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我掏出书本装模作样地看。我比昨天勇敢多了,用书本掩着脸偷偷地打量她,那一束阳光还在桌面上一闪闪的跳动着,映照着她那红红的肩章,给她的脸颊涂抹了一层浅浅的腓红,她额前的刘海遮盖着一双弯弯的眉毛,她有着修挺的鼻梁和红润的嘴唇,她那鼻翼的两侧长着一层细密的茸毛,茸毛下是充盈着饱满的水分,天然得与秋天的水果有着一样的本质,撩拔起令人想吃的欲望。她大约发觉了我的阴谋,闪动着深潭一样的眼睛,抿着嘴在笑,一笑那两弯浅浅的酒窝又浮现到了脸颊上,又露出了好看的牙齿。我赶紧又把头埋在了书本里。后来的几天,我们都固定的这样坐着,有时我来早了也会替她占住那个座位,她来后,轻轻地说一声“谢谢”,就掏出书本不声不响地写作业。偶尔,她也会抬起头来给我感激的一瞥,这让我很高兴。那一段时间里我很高兴,我觉得我是艳遇了,心里面就长满了草,慌慌的乱乱的,满脑子都是对面女孩修挺的鼻梁,腓红的脸颊,红润的嘴唇,好看的牙齿,浅浅的酒窝。到了考试临近,我才突然发现我的作业课本,原来都还是一片生疏的荒地,那一段时间里学习了什么,我却是一点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她楚楚动人的样子。她那修挺的鼻梁,腓红的脸颊,红润的嘴唇,好看的牙齿,浅浅的酒窝,也都充满了甜蜜的柔情。她乌黑发亮的眼神,总好像在深情凝目地注视着我,弄得我心慌意乱。我在心里拚命地抵抗着她的魅力,努力去想着教导员的教导,感情是有毒的牙,但我怎么也无法把她那眼睛,把她酒窝同一双毒牙联系起来。
我强迫自己有两天的时间没有去图书馆,在那两天的时间我度日如年,过得艰难而又漫长。第三天,当我再也忍不诱惑,再到了图书馆去的时候,那个她常坐的座位上分明坐着我的班长,这让我徒生了许多的惆怅和失落,我心里酸酸的,扭头冲出了图书馆的大门。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就再也没有进过图书馆。又一个学期开学后,我在三队的队列中发现了她,知道她是三队的女学员,可我却一直没有机会同她说话,再一个学期我毕业了,分配到了青海部队。 

    我毕业后分配到青海部队不久,就到了“八一”节。“八一”那天,我到西宁市去玩,在西宁大十字的天桥上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扭过头一看是她,是那个一直令我惦记着的,令我心跳加快,曾经与我坐过对面的女学员。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但她的名字,对我来说依然是个未知数。我们就站在西宁大十字的天桥边上说话,她说她在大通的实习,我说我毕业分配的单位,我们都有着一样的困惑,谈到她明年的毕业分配,她眼睛里是一片迷茫一头雾水。同她一块出来的女学员等不及了,在远处叫了她的名字,我没留意着去听,有风我也没听太清,她听清了答应着同我说了再见,转身跑着去追前面的同学了。 

    风把她的名字刮走的,让我没听清楚。到了现在,我是再也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的名字,那一直是我的遗憾。我向很多的人打听过,别人一个个的给我提供着那一届三队女学员的名单,我却是一个劲地摇着头,我无端地觉得她不该叫那样的名字,或者说那样的名字与她不相匹配。这么多年,我是多么想能有机会再次见到她,告诉她我心上的故事,那怕是只同她说上一句话,让她知道我在军校里的一段感情曾与她有关,或者只是问问她的名字。可是,上天却一直再也没给我这样的机会,这是我军校生活里,一直最为深切的遗憾。 

    好多年了,我一直都会想起,想起那个坐在我对面戴红肩章女孩,也时常感恩与她相遇的那一个偶然。感情没有比这更纯洁的了,纯洁得让人一想起来,直想去哭。物总是换,星总是移,多年前的那些美好,现在都已杳如黄鹤,唯有消失的美好才最为美好,最让人牵肠挂肚。 (刘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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