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荫里的闲与真

2025/7/15 21:58:06 人评论 分类:矿山文学

   高骈写“绿树阴浓夏日长”,陶渊明说“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两个朝代的笔墨,竟在夏日午后的风里遇着了。一片浓荫,几分坦荡,原是最合衬的——人在暑气里躁得慌时,反倒该学学树的样子,把根扎进土里,把叶舒展在风里,不算计阳光多烈,不琢磨影子长短。


   老院的槐树总在此时把影子铺得满地都是。阳光穿过叶隙,在青石板上绣出细碎的金斑,像谁把碎银撒了一地,却没人弯腰去捡。穿堂风掠过时,叶影在墙根儿晃,恍惚看见楼台倒影浸在池塘里的模样——水不动,影就不摇;心不慌,日子就稳当。邻居张大爷总爱在树荫下摆张竹椅,摇着蒲扇说往事,说当年分粮时有人多拿了一捧,有人少领了半袋,可他记不清谁亏了谁赚了,只记得某天暴雨,大家手拉手护着晒谷场的情形。那时的人,心里像这树荫,先想着把凉给别人,倒忘了自己额角的汗。


   池塘边的楼台最懂这份闲。倒影沉在水里,鱼从梁上游过,云在瓦间飘过,它都不追不赶。就像孟子说的“仁义”,本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不过是遇事时先想起“该这么做”,而非“能得什么”。去年夏旱,李婶家的菜畦快蔫了,隔壁老王没算自家水管够不够用,拎着水桶就去帮忙。有人说他傻,他挠挠头笑:“菜干了心疼。”这笑里,藏着“绿树阴浓”的自然,也藏着“不喜不惧”的坦荡——算计太多,反倒不如一片叶、一汪水活得明白。


   日头偏西时,槐树叶上的水珠落进池塘,惊碎了楼台的影。可眨眼间,影又拢在了一起,像从没被惊扰过。原来最牢的东西,从不是算出来的——树的浓荫不必算叶片多少,池的倒影不必量深浅几何,人心的仁义也不必秤斤论两。就这么让夏日慢慢长,让影子静静躺,让心里的那点光亮,像树荫护着青苔似的,护着最初的那份真。


   风又起了,带着水汽和槐花香。忽然懂了,高骈的夏日与陶渊明的坦荡,原是同一回事:在浓荫里不慌,在世事里不贪,日子自会像池塘倒影,清清爽爽,照见本来的模样。(樊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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