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便顺着古栈道的石阶,悄悄往石缝里藏。
它溜过木栈板的细纹时,
沾了把木耳架的温气—那是凌晨摘菌人
檐角晒蔫的玉米秆,穗须还缠著乾佑河的霜。
木耳架旁的石墙早浸成了深绿,
缝里嵌着去岁的玉米芯,
被青苔裹得软乎乎,像藏了半段旧时光。
爬山虎扯着晨露往上攀,
绕到木棱第三道弯时,忽然顿了顿脚,
把浓绿慢慢揉成水墨的淡
原是怕遮了木耳的黑亮,
扰了菌丝吮晨露的轻响,连风都绕着架杆晃。
乾佑河的卵石蹲在水里数落叶,
一片,两片,刚数到第三片,
就被河湾的细浪掀翻了账。
叶子打着旋漂向栈道下,
漾开半道带凉的水痕,
慢悠悠晕进石缝的青苔里,
把秋意洇得软,像阿婆蒸透的槲叶馍香。
凤凰镇的青石板刚睁开眼,
砖缝里还卡着昨夜的星子,
晨露一擦,亮得能照见檐下的影:
阿婆正串着红辣椒,红绳绕了三匝,
往老木椽上钉时,手还轻轻顿了顿
怕扯疼了串里的阳光。
阳光被晾成透亮的条,垂着,
风一吹,辣椒碰出细碎的叮当,
阿婆嘴里数着:“还有几日,就该掰玉米咧。”
古栈道的苔藓喝饱了潮气,
踩上去软乎乎的,沾得脚底泛着绿。
挑竹筐的汉子踩着熹微来,
筐沿垂的五味子,红得像胭脂珠,
八月炸鼓着软壳,快把蒂儿撑裂,
晃出一街清甜甜的香,
惹得碎娃跟在筐后跑,小手伸了又缩
怕碰落了筐沿挂的秋光。
正要弯腰掸去鞋尖的绿,
忽有枚柞水核桃从树梢坠下,
轻得像片云落进脚边
定是怕惊着石缝里的虫:
那虫儿蜷着,正把昨夜的凉,
慢慢焐成带菌香的梦。
(记者 谢静)